第二天一大早，许知然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排练室。
昨晚挂了电话之后，她在床上想了半天，既想不到怎么说服沈幼清，也没办法说服自己。
理智上她知道沈幼清对人物的分析比她准确，可一想到她亲手写下的《青山》要结束在男主角十几年后孑然一身的叹息里，她偏偏又难以释怀。
许知然丧里丧气地进了门，没想到沈幼清到得比她还早，见她出现，难得抛开了那张冰山脸，挂着笑同她打了个招呼。
许知然点头问好，进门便开始排练。两个人都识趣地绕开了昨天的分歧和争吵，先将结局之前的戏份从头到尾演了两遍。
除去仍未达成共识的结局之外，这场排练可以说是渐入佳境。
许知然迄今为止也就演过两部剧，演戏经验实在寥寥，这种一条过的舞台更是从没上过。从前在学校的时候，除了非完成不可的作业之外，一年一度的大剧里从没轮到过她担纲过主角；当然了，她自己也并没有争取，反而常混去编导系看人家改剧本，偶尔还给人客串个报幕员，乐得逍遥自在。
但沈幼清显然是话剧老手了，对舞台一点不怯场，灯光、机位都一一对工作人员交代清楚，对许知然也毫不藏私，悉心引导。
许知然想到自己心目中的结局，心说演得太菜岂不是更没底气在沈影帝面前坚持己见了？不由得加倍认真。
她一点就透，没过多久，走位和台词就步入正轨，从前只存在她脑海里的《青山》在排练室里逐渐成型，铺陈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故事。
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，等第二遍排练结束的时候，许知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到了饭点。
她做演员不算久，还没养成吃草就能过一天的习惯，忍不住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。不愧是她亲手挑中的助理，总是来得格外应景，尹悠拎着两盒节目组准备的盒饭，喜滋滋地跑来告诉许知然：“今天有你喜欢的味增汤！”
许知然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，打开饭盒才想起来应该和自己的队友沈影帝客气客气，说两句“要不要一起吃饭”之类的客套话。她回过头，却发现沈幼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去了。
许知然觉得奇怪——节目组并没有给艺人准备餐厅，能待的地方只有这个排练室，他难道让助理把饭提回房间吃了？
她也没多想，拆开筷子正要开动，忽然听见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说：“和许知然搭档那个过气影帝没有助理吗？就算不想被人说耍大牌，也用不着自己排队去拿饭吧？”
尹悠比许知然反应还快，立刻抬起头来：“对家！”
许知然当然也听出了安桃的声音，她皱了皱眉，搁下筷子，听见有个男声带着笑意接话：“可能人家下一个角色是外卖员吧？影帝嘛，不体验生活怎么行，哈哈！”
这个笑声格外刺耳，许知然心里堵得慌，忍不住起身，探头往外看了一眼。恰好这时候，安桃和她的搭档谷枫从许知然休息室门口路过，双方猝不及防，正巧打了个照面。
安桃没想到刚好遇到许知然，先是吓了一跳，随后立刻浮起笑意来：“知然你也是，好不容易和人家影帝搭档一回，怎么不让你助理把他的饭也一起拿过来？还劳驾人家亲自动手。虽然没挑到好剧本，你也别破罐破摔啊。”
……去你的破罐破摔，你全家都破罐破摔！
许知然正要反口，不料谷枫居然还帮起腔来：“是啊，人家退圈这么多年，不太熟悉现在的圈子，知然你可得带着点，别藏私啊。”
“他影帝嘛，确实要体验生活，不然当初年纪轻轻也演不出《人间烟火》。”许知然笑了笑，神情温和，言辞却锋利，“不过对圈里有些人来说，亲自拿饭可能确实不可思议吧？毕竟他们连吃饭也常常不亲自吃呢。”
安桃前些日子被网友扒出在《玄女传》中假吃穿帮，谷枫出道时就因为一场吃戏没有道具、后期用特效P了个面包的事上过热搜。许知然这么一说，这两个人都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；安桃一时没有话说，只好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句“名不见经传的剧本和过气的搭档真是绝配”，拉着谷枫悻悻回排练室去了。
尹悠被自家艺人的嘴炮惊呆了，正准备开始吹彩虹屁，却听见门外有人淡淡道：“谢谢。以后要是有外卖员的角色找我，我会考虑。”
许知然吓了一跳，抬头就看见沈幼清拎着两盒饭，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。她见他脸上没有半点被羞辱的不快，照样从容平和，忽然觉得有些开心，于是也朝他笑笑：“队友嘛！”
沈幼清愣了愣，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摆开盒饭，顿了顿才点头：“嗯，队友。”
见许知然忍不住往他这头看了一眼，他也不窘迫，淡淡笑了笑：“没配助理，省钱。正好我一份饭也吃不饱。”
原来他真的没有助理？
一个助理一个月能花多少钱？而且助理不一般是公司给配吗，难道沈影帝复出以来连公司都没签？
许知然是个识趣的人，心里虽然有一百个疑问，却还是选择了闭嘴吃饭，不对别人不想多说的事追根究底。
她掰了双筷子，没吃两口就发现自己的食盒里多了一个大鸡翅。许知然吃惊抬头，发现尹悠恋恋不舍地把自己饭盒里的红烧鸡翅分了一个给她，如今正十分狗腿地朝她讪笑。
“……”红姐威压之下，许知然哪敢吃红烧鸡翅，只好咽着口水把鸡翅又给尹悠夹了回去，顺便瞪了她一眼，“放心，没打算开了你省钱，不用给我来这一套。”
尹悠立刻喜笑颜开，美滋滋地啃起了鸡翅。
许知然只好继续吃自己的水煮鸡胸肉，心里十分惆怅地想：这就是做女演员必须付出的代价吗？怎么人家沈影帝一个人吃两盒饭，也不见长半两不该长的肉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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